山海
程嘉树×占士吴
《我们的西南联大》与《暴走神探》碰撞的产物
是我最爱又最不会写的民国文
程嘉树是位有志青年，他决心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很少有人可以阻止，直到在西南联大遇到占士吴以前，他都没有碰到过比自己更倔强的人。起初见面的时候，两人互相不对付，同样的优越出身，同样的犟脾气，甚至同样的英俊面孔。他们甫一入学，就成为了联大里的两大风云人物。
说到冰释前嫌，那是一次晚上翻墙出去烤红薯，程嘉树骑在墙上的时候，主任闻讯赶来，墙里是主任，墙外站着他的死对头占士吴，他横下心跳到了墙外，结果戏剧性的崴了脚，“拜倒”在了占士吴的面前。
不远处有主任愤怒地喊叫传来，占士吴突然扶着程嘉树的胳膊，把他拖进了附近小树林的草丛里，自己却走了出去。程嘉树正摸不着头脑，就听见占士吴背起了雪莱:“My spirit! Be thou me, impetuous one! Drive my dead thoughts over the universe! ”(节选自《西风颂》)主任很快赶到了，听见这位同学在夜色里还在背书，甚是欣慰，大赞一番后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，占士吴随手给他指了方向，他便追过去了。
程嘉树被占士吴送回房间的时候，有那么一点羞愤欲死，没想到对方还送来跌打损伤的药酒，当然，他是这么说的:“事出紧急，我不愿站在主任那边，只能帮你，不必感怀。”程嘉树游历国内外，相人自是有一套的，看出占士嘴硬但也没有拆穿。
后来熟悉起来，意趣相投的程度不亚于“金风玉露一相逢”，程嘉树也越来越了解占士吴。比如他很有些小聪明，别人在听课，他在翻《水浒传》，教授提问他又能对答如流，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受他。比如他虽然家境优越，却也是个爱国青年，每每对教授们低头，都是为了去办公室看一眼延期一个月才送到昆明的报纸，只想更了解前线战况。
所以当他选择从西南联大退学，转投陆军士官学校的时候，程嘉树一点都不惊讶。程嘉树也毫不怀疑他们早晚会再次相遇，信仰相同的人，无论从哪里出发，终将殊途同归。
昆明地处西南，交通闭塞，书信都要几经辗转，到手时候只剩冰冷，没有书写时摩擦产生的温热。少年人也不必鸿雁传书，有大把时间留给未来共叙“巴山夜雨”。
六月的一天，陈寅恪教授托程嘉树去城里给他取在书店订的《人间词话》，到了城里的时候已经中午，他和同行的叶润名决定先吃饭。进了面馆，没有空桌，他们准备另觅良店的时候，有一桌客人结账要走，他们就留下了，等着小二收拾桌子。客人大概是远道而来，为了防止路上无聊带了一份报纸，到了目的地，报纸失去了价值就被抛弃了。但是读书人的条件反射让程嘉树忍不住去看报纸上的文字，报纸的左下角是一个小框，里面的文字很简短，字印得很小，程嘉树忍不住低头去看。那是一则讣告:
讣告
占士吴，男，21岁，于1942年5月4日被发现死于法租界教堂，经尸检判断，死者是被枪杀致死，凶手不明。
法租界巡捕房宣
程嘉树的文学特长很受教授器重，所以才会派他来取书，但是这短短的一句话，他反复看了好几遍都读不懂。叶润名看他低头看了那么久，也凑过来看，只看了一眼便轻轻地啊了一声。没想到程嘉树竟扭头问他:“写的什么？我看不懂。”叶润名看他的嘴唇刹那间失去了血色，不受控制地颤抖，连忙扶着他坐下了，简化了讣告内容，讲了出来:“我们以前的同学占士吴，没了。”
程嘉树其实读懂了，但是他的脑子拒绝接受这一信息，叶润名的话像凿子，凿开了他的自我保护，让他头痛欲裂，无数回忆在一瞬间涌上心头。
送占士离开昆明的时候吃最后一顿饭，他端着盏诉说着自己的宏伟志向，占士是个绝佳的演说家，程嘉树看到他眉目间的意气风发都忍不住微笑，为他的情绪所感染，几乎要一同踏上去上海的火车。
程嘉树又想起，有时候他们夜谈睡着了，半夜醒来，总能看到占士的另一面，没有平日里的腹黑强势，显出了世家小公子的单纯与温和。程嘉树总是在夜里长久地看他，以至于他的眉眼铭刻在了程嘉树心里，哪怕是此刻，一闭眼都能想起来，甚至能感受到那时的呼吸频率。
叶润名把程嘉树带回了学校，程嘉树就枯坐在桌前，仿佛要把面前的诗词集选盯出一个窟窿。夜深风起，吹起了书页，停在程嘉树眼前的是占士最喜欢的《白马篇》。程嘉树的眼泪终于没能克服重力，为那句“捐躯赴国难，视死忽如归”点了一个句号。
翌日，程嘉树仍夹着课本上课去了。他眉间的褶皱里，是另一个人的热望的重量压出来的痕。人们都说所爱隔山海，程嘉树秘而不宣的初恋爱人，此时就化作了一抔黄土，融进了祖国的山海之中，像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样，永远与祖国在一起了。程嘉树选择继续前路，因为那里的终点会是他们约好再次相见的地方。他曾与他约好保家卫国，守护祖国大好河山。而程嘉树昨晚再次与自己做了约定，连带着占士那份，守护他们一同热爱的这片土地。
他酣然长眠的，这片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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